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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豪华的权力,最奢侈的诅咒——孔雀御座盛衰往事

2019-10-29 18:2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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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古老的帝国都有着一件或几件代表着至高政治权力的信物——在中国是传国玺;在日本是“三神器”;在西洋这些“圣物”尤其之多,甚至直到今日还有人深信:只要有人手持真正的朗基奴斯之矛(Spear of Longinus),就可以成就千秋霸业,成为一代雄主。

然而在所有的权力信物中最庞大也是最奢侈、最豪华的当属莫卧尔帝国皇权的象征——孔雀御座。

最早的传说认为,孔雀御座是帖木儿大帝用劫掠而来的金银珠宝堆砌起来的,之后由其六世孙,莫卧儿帝国的开国之君巴布尔大帝带至印度。但是,实际上第一位坐上这个象征着帝国财富与权力巅峰的人则是巴布尔大帝的曾孙,给后人留下了无数传说的第四代莫卧尔大帝——沙贾汗。

据曾经亲眼见过这尊御座的西洋人,比如说法王路易十四的御用珠宝商塔韦尼埃骑士描述,在孔雀御座之上,仅巨型玫红尖晶石便有一百零八颗、祖母绿一百一十六颗、几乎能够镶嵌宝石的地方都被嵌上了珍珠、红宝石、金刚钻;而史学家嘉顿阿特·萨克尔(Jadunath·Sarkar)则说孔雀御座的尺寸为“长3.25yd,宽3.5yd,高5yd”,一共有三千二百五十五磅黄金用在了上面,加上嵌上的宝石,据说折合当时的四百五十万英镑······

孔雀御座其实是一个用黄金和珠宝建造的亭子。

修建这一御座的花费需要几代人的财富积累——巴布尔虽然自诩为成吉思汗和帖木儿大帝的继承者,但是他起家之时不过是阿富汗山区的一个蕞尔小侯。1526AD春,当巴布尔在帕尼帕特(Panipat)大破德里洛蒂王朝末主伊布里希姆苏丹的主力并占领德里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建立一套取之尽锱铢的财政体系——农业、手工业、商业都要收税。所有达官显宦也都有义务为帝国创收——虽然理论上是对巴布尔私人的献礼;全国各地设立关卡,对任何都贸易收取厘金;国家垄断金融业,禁止私人从事银行和外汇兑换——而且巴布尔本身号称没有私人财产,他的一切都归国库,或者说国库的一切都归他······这一套财政制度在他的孙子,阿克巴时代基本彻底完善。顺便说一句,和祖父相比阿克巴为人确实相当厚道,他不仅废除了“人头税”而且还明确了农业税为“三分之一”,在此之前一般的税率是三分之二以上。

阿克巴是莫卧尔帝国的完成者,也是开始建造孔雀御座的人,而这个穷极奢华的权力象征一开始的计划并不是要安放在德里红堡——其实看一看阿克巴这位“雄主”在大兴土木时是如何的不计成本,也就知道这个承载着帝王之躯的御座为何要如此的金碧辉煌。出于对中央集权的需要,阿克巴声称红堡中闹鬼——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哈桑、侯赛因都因此被魇死了。所以他就在城西八十里处兴建新宫殿,法塔赫布尔西格里堡,又被称作“胜利之城”:城墙三面总长为十二里,而皇宫的正门德胜门(Buland Darwaza)高达一百六十尺,是当时天下第一宏伟的形象工程。由于阿克巴分别娶了三位信仰伊斯兰教、印度教和基督教的妻子,所以这里的建筑风格也呈现了多样化的风格。数百座华堂广厦拔地而起,而每一栋建筑上都细致入微的装饰着犹如行云流水般的花卉浮雕。正殿的四壁都挂着来自大明国的绫罗绸缎或是来自波斯的挂毯,地上铺的地毯不仅软的陷及脚背,而且还用金丝银线织成了绚丽的花纹,整座宫殿内处处都陈列着来自古往今来的奇珍异宝,空气中永远荡漾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芬芳······所以只有孔雀御座才配得上这座人间天堂,故,只有万君之君、人类的至尊主宰——阿克巴大帝,才配得上孔雀御座。

但是阿克巴没有来得及坐上孔雀御座,在1605AD,他被痢疾夺去了生命,其子贾汉吉尔(意思是“世界之主”)即位。在这个男人长达二十三年的统治(如果一系列的搜刮民财也可以称为统治的话)期间,孔雀御座的建造就像阿克巴在位期间很多浩大的工程一样,被无限的推了下去,因为比之于挥霍,贾汉吉尔更喜欢聚敛,而他的波斯籍皇后努尔贾汉(意思是“世界之光”)更是如此——很多人都认为其实这个女人才是莫卧尔帝国真正的管理者。

印度史诗剧《阿克巴大帝》封面。

由于贾汉吉尔在世时迟迟不肯明确继承人,所以在他归天后之后便出现了诸子争立,天下大乱的局面。最终沙贾汗成为最后的赢家,是为第五代莫卧尔大帝,而孔雀御座也终于在他的手中完成。谁都知道,沙贾汗追求完美,比如令他获得情圣之名的泰姬陵就是一个例子。可想而知,对于自己权力的象征——孔雀御座,沙贾汗自然也会毫不马虎。在新的设计上,孔雀御座又添了一个由十二根柱子支撑的华盖状顶棚,顶棚的当中竖了一只镶满了大粒红宝石、蓝宝石和珍珠、钻石的黄金孔雀。在这些钻石中不乏臭名昭著的不祥之物,比如日后在印度、波斯历史上掀起了血雨腥风的“山峦之月”、一连克死十位拥有者的“波斯大帝”。

但是,自从孔雀御座被造好之后,灾难就悄悄地降临到了莫卧尔帝国。沙贾汗与其“挚爱”泰姬·玛哈尔的第三个儿子奥朗则布通过一系列的阴谋和战争最终篡夺帝位,并囚禁了自己的沙贾汗。在此后八年间,奥朗则布几乎是一件件的将父皇所积蓄的珠宝掠夺到自己的手中,而最后一件就是孔雀御座。

细密画中的沙贾汗与宠冠六宫的泰姬玛哈尔

电视剧《泰姬陵》封面:沙贾汗&泰姬玛哈尔

奥朗则布统治了帝国五十年,在此期间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像大多数得国不正的君王一样,全方位的开始各种折腾。其结果就是使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超级大国长期处于濒临破产的困境。在奥朗则布去世后的三十年间,他的子孙们继续挥霍着从百姓身上榨取的财富。并且为了树立自己的绝对威信,这些志大才疏的莫卧尔大帝们往往以“信仰”为借口,不断挑起内战,从而加速了帝国的解体。

在信奉回教的诸侯眼中这些高高在上的帝王们个个都是德不配位;而在信奉印度教的诸侯看来,让这些信奉异教的突厥人、波斯人入主天竺乃是以夷猾夏。于是回教诸侯从此拒不缴纳贡赋;印度教诸侯则揭竿而起,扬言要光复旧物。远在天边的英国人趁火打劫,逐渐蚕食着帝国的疆土。到了1739AD,第十二代莫卧儿大帝默罕默德·沙其实已经犹如战国之际的周天子:名义上是半个世界的君王,实际上他的帝国比一个城邦大不了多少。“花开堪折直须折”,就是这一年的二月,对帝都德里虎视眈眈非止一日的波斯阿夫沙尔大帝纳迪尔沙阿率军攻陷了德里,他不仅俘获了默罕默德·沙,还血洗了这座辉煌的大都会。纳迪尔沙阿纵容手下的士兵们打死奸淫烧杀,二十万人丧命于屠杀,使得“大街小巷无处不是尸山血海,罹难者横尸城中,犹如冬日的园林曲径之上落满了败叶残花······”。

据说波斯的征服者们将十几代莫卧尔大帝的经营积蓄全部带走——一共装了五千箱黄金、八千箱白银,奇珍异宝不计其数——有一个比较直观的说法是:这些意外之财可以顶波斯帝国三年的赋税。孔雀御座自然也成了最重要的战利品,但由于这位自以为是“亚历山大大帝”转世的暴君十分浮夸,所以他不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这象征着帝王权威的庞然大物。因为纳迪尔沙阿的疯狂和自私,穷兵黩武、严刑峻法和苛捐杂税这三座大山把整个波斯帝国压得喘不过气——无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还是饥寒交迫的奴隶,所有的人都对这位“千古一帝”先是感到恐怖,之后便是仇恨······1747AD,六月十九日,纳迪尔沙阿在一场政变中被斩首。孔雀御座则在混乱中被砸、被抢,变得支离破碎。五十年后,波斯改朝换代,阿夫沙尔王朝被恺加王朝灭亡,新帝阿加穆罕默德的残暴嗜血比纳迪尔沙阿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将阿夫沙尔王朝的末主瞎子沙鲁克严刑拷问,从而得知了孔雀御座的下落。但是此时的孔雀御座只剩下了一些残余部件,失望至极的阿加穆罕默德处决了沙鲁克,并将其中尚可利用的部分拆下来带回德黑兰,重新修建了一个御座,取名为“太阳御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德里“光复”后,莫卧儿帝国的君王们又重新制作了一尊孔雀宝座,依旧陈设在德里红堡的正殿之中。但由于国势衰微,入不敷出,新的孔雀御座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设计上都无法与之前的相提并论。1857AD,第十七代莫卧尔大帝巴哈杜尔二世为了保护子民不再受英国殖民者的欺凌,以八十二岁的高龄向大英帝国宣战。在战败被俘之后这位皇帝在自己的故宫中被征服者以“叛国罪”起诉,并流放至缅甸仰光。此时红堡的正殿已经空空荡荡——孔雀御座已经被拆毁并瓜分。

从此,象征着帝国荣耀与气数的孔雀御座便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而最后一代莫卧尔大帝却因为自己的理想和勇气,在历史上获得了足以与那些盛世雄主们相提并论的追思与敬仰。

第十七代莫卧尔大帝巴哈杜尔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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